2012年12月6日 星期四

120612 《穿妳穿過的衣服》台南人劇場@牯嶺街小劇場

圖片來源:http://www.ntch.edu.tw/program/show/2c90813739b38c010139b45c665f0007?lang=zh

        這真是則變態的故事,可裡面反應出的人性弱點和殘酷,卻又是如此的平實。

        編劇強調,這是一個以惹內的故事為本,但不完全可以稱之為改編的作品,反正我連惹內是誰、原本的《女僕》是怎樣都不知道,還想著這到底是一則怎樣的故事呢?隨著故事起伏,到中段那聲雷下,我是真的有被現場詭譎的氣氛嚇到;而至最後,女僕姊妹倆對著杯子拉扯,不禁感到一陣心涼和難受。

       故事主軸想要討論的是認同,但我認為用認同一詞來描述或許不夠精確完整,階級身份的差異、感情和外表的關係,扮演與真實的對立,這些都在劇中一一點出。而自我的認同究竟是建立在角色扮演/外觀上,還是真的能從本質而外成就自己?人當真可以不依侍這些外在的符號而坦然生活?在看的時候,很容易能投射回到自身的經驗,去檢視自己是否像劇中的角色一樣,對某種身份/角色的人既愛又恨,很希望自己能變成對方那樣,卻又同時對此深惡痛絕。

        我覺得要做到完全的跳脫真的很難,畢竟我們生下來就是帶著一個個角色在過活,在家庭、在學校、在社會、在人際關係中,都有一個個被賦予需要扮演好的角色,以及這樣的角色應有的言行舉止。劇中最有趣的地方莫過於中場之後,原本扮演夫人的黃怡琳跟扮演女僕阿枝的張棉棉角色對調,除卻服飾的調換之外,那身為女僕和高貴夫人的肢體動作和表情眼神也跟著轉換(這點上,我覺得張可以再貴氣霸道一點;黃可以再卑微下賤一點,會更具有說服力)。這點完完全全刺激到身為姊姊的阿梅,因為兩女僕私下的角色扮演中,姊姊永遠飾演夫人的角色,透過這種扮演,企圖讓妹妹的身份更顯卑微。沒想到那雷劈下來後的玩笑卻是:妹妹和夫人的臉對調。這讓姊姊更難堪,因為她是最想要變成高貴的夫人的人,可是她卻是整場遊戲中最邊緣、被排開可能性的人,這是最難堪的玩笑,卻也促成她意志堅決的喝下「茶」。

        戲中巧妙的安排在上半場中,幾個角色一直在照鏡子,不斷的強化什麼身份的人有怎樣的長相,強調高貴的人外表是無暇完美,低賤的人也擁有與之相配的外表。然而到了下半場,除了幾個被迫照鏡子的場景之外,夫人和妹妹都再也不願意照鏡子,因為臉上帶著一張別人的臉,而且是一張標示著身份地位的臉。以至於夫人哀求哭鬧希望身為醫生的丈夫可以進行手術讓她們變臉,縱使是再高明的醫師也無法做到這種奇怪的要求,甚至是對於一個他原本深愛的妻子,更是不容許有任何差池。夫人回憶到兩人當初相識相戀就是因為外表,無怪乎夫人無法相信丈夫所說的外表並不重要。這點在年輕人的感情上常常也是個考題,猶記玩具說過,一定要等到有一天第一美女結婚然後被劈腿或離婚之類的事情發生,才會有人願意相信外表不能夠保證一輩子幸福,不過,說真的就算不是美女,至少也要看的順眼,只是在感情的一開始是如何承諾的,某些甜言蜜語就會成為傷害的一把利刃,讓沒有安全感的夫人無法再相信自己仍是原本的夫人,無法再出門見人,覺得旁人會因為這張臉而認為她很卑微。這種心理障礙真是令人驚訝,不過,如果退幾步回來想,一般人連臉上刮傷都會覺得不自在,就不用說那些遭受火、化學藥品傷害臉蛋的人,要花多少的力氣去克服,去相信自己仍然跟以前一樣。

        這齣戲的女角比男角出色,張家禎的扮相頗具說服力,但中間一段想要透過聲音的切換表達出男主人/說書人的差異,這點還可以再更細緻的琢磨,而不只是啞著嗓子說話而已。至於女角的部份,很喜歡張棉棉,她在最前面不斷鞠躬哈腰的低姿態,把女僕低下的心理由內而外展現的淋漓盡致,對著醫生的帽子進行的假想小劇場那一幕,很喜歡導演的處理手法,預示了角色即將產生變化。而中後段那種看著自己原本的那張臉長在女僕身上,想盡辦法要她保養善待,就是希望若有換回來的一天,那張臉仍能如八年前一般的完美,這對皮相的執著所傳達出來的怨念,好深刻。另外,黃怡琳在這齣戲中的表現,有扭轉一些日前對她較無變化的表演方式感到的不耐,特別是她在最後幾幕跟林曉函的對手戲,《阮若打開心內的窗》從她口中唱出別有一番哀怨和動人之處,她在這場戲的聲線表現比《海鷗》的撒嬌好一百倍。而林曉函則是忠實的呈現想要成為夫人的女僕,其內心的憤恨不滿,很多表情上的小細節掌握的很棒。

        燈暗,隨著落雨的音效和滴落的水,我只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如果無法逃脫對身份地為外表的執著,最終只會讓這些外在的東西毀了自己而已。步出牯嶺街小劇場,沒多久竟真的開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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