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又青老師辦的裴利讀書會默默的來到第八本《男孩與女孩》的最後一次,其實這期讀書會的前幾次我都沒有讀完該次的指定進度,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很難把大班小孩的幻想和童言童語吃下去,一直到這幾天,想說是最後一次讀書會要來好好從頭到尾讀一次,不過在讀書會前還是只讀了3/5,讀書會結束後,終於讀完整本。
每次讀、每次讚嘆裴利老師的用心觀察和深入反思的功力,真的要如同田野調查般的錄音、謄寫、紀錄和反思,才得以從這些看似日常的片段,爬梳出關於幼兒互動的細節和成人超容易忽略的差異。
「事實上是我不想讓全世界的人目睹到這個混亂的景象。雖然我知道這表示有一個好的故事正在進行中,而不是真的混亂,但是我只想避開任何可能顯示教室秩序已失控的暗示。
我擔心的不是控制,而是控制的表象。我不問我自己『跑來跑去是不是五孩子自然且有必要的室內遊戲?』我卻問:『人家會怎麼想?』
體育課比任何幼稚園教室都吵,但看起來都是在體育老師的指揮下。我們期待孩子們在體育教室裡又跑又叫,但我們並不確定一個好的學前遊戲是什麼樣子。扮演角和積木區激發了幻想遊戲,但這個遊戲順理成章的結果卻違背了最老的校規:你們不應該在學校裡跑來跑去。
如果有一個『強盜』在追你,你還會用走的嗎?根據學校的邏輯:如果他在白紙黑字上寫明他要追你,那麼你就可以跑,但是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在自由活動時間裡跑來跑去。你可以在外面跑,那兒沒有障礙也不擁擠,更不會經常發生碰撞,但在室內卻不行,大家在室內行動都比較謹慎。當所有的小孩子都知道小偷是到室內去偷東西的時候,我卻還在堅持強盜是屬於操場。
孩子們的理由是:有一些角色必須跑來跑去,有一些必須輕輕地踏跳,有一些必須爬來爬去,有一些必須煮晚飯,有一些必須把人關進監牢裡去,還有一些必須坐火箭飛到天上去。每一件事情都決定於你在玩什麼、跟誰玩,而不是在哪裡玩。」(184-185頁)
「我是不是就只滿足於孩子們假裝去假裝的時候,而當他們真正假裝時我卻不滿意呢?我是不是在譴責扮演角的遊戲,但對舞台上表演同樣的情節時卻鼓掌叫好呢?
沒錯,劇場要比真實生活來得可靠多了:衝突最少,而所有相關的人員也都在控制之下。珍妮不需要爭論誰是媽媽,演員們在熟悉的故事下接下可預期的角色,而我——一個老師——也可以很有良心地控制著孩子們過多的體力。劇本在我手上,我可以繼續敘述故事來限制胡鬧,也可以藉著宣稱『故事結束了』來停止表演活動。
當我認真思考劇場的方便性時,一個明顯的事實點醒了我:劇場只是一種假裝的遊戲。灌溉想像力的活水源頭來自於真正的遊戲,而不是來自於我手中整理好的版本。
珍妮的『情人家庭』來自於她當超級情人時的興奮,那是女孩子最深層的情感經驗。她們結合了男性和女性的象徵超級和情人——然後用盡情地跑、快樂地跑來慶祝她們的發明。
我阻止她們的目的何在?大聲和跑步吵到誰了?在美勞桌的孩子繼續畫畫,玩棋的孩子正專心地想下一步棋,而泰迪則正在敘述兩天來的第三個《星際大戰》故事,只有在我衝過去跟女生講話時他才抬起頭來。難道我是這安靜的教室裡唯一發現真相的人嗎?
雖然女孩子們正跑來跑去抓壞情人,並把他們關進監牢裡去,但是我關上門之後,教室裡似乎就沒那麼吵了。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女孩子們愈吵,男孩子們就愈安靜。因此,教室裡的吵鬧程度依然維持原狀。
我仍然覺得關門怪怪的,所以我在門上貼了一張字條:「歡迎到110教室來。你不必敲門,直接進來就可以。我們正在玩,可能聽不到你的聲音。」(186-187頁)
「當然囉,行為上的改變並不是那麼容易持續的。不過,在幼稚園裡,表象很重要。我突然能分辨告訴孩子『你必須分享』和告訴他『假裝你是一個懂得怎樣分享的男孩子』之間的不同了。第一種方法指名這個孩子做錯了事;而『假裝』卻可以使他消除敵意,並且讓他著迷,就像在童話故事裡一樣,他會勇敢地想要有所改變。」(203-204頁)
「超級英雄避戲本來就應該在扮演角這道保護牆的外面呢?選是女孩子們只是反映成人對男孩子遊戲的態度呢?或許我忘了:男性的侵略和女性的發飆可能都是一種必要的儀式。如果真是如此,那麼應該改變的不是劇本,而是我對事情的看法。」(208頁)
「那麼,就讓男孩子當強盜或是太空裡的人吧。畢竟這些都是很自然的、全世界性的——也是小男孩的必要遊戲。在幻想遊戲中,除了所得到單純快樂是真實的之外,其餘每件事情都是假裝的。
對於解決超級英雄問題的方法,我是否滿意了呢?我是否不再欣賞安靜的教室,而開始喜歡上這些角色和劇情了呢?」(264頁)
這本書結束在這樣反思的自問中。
這本討論男孩與女孩差異的書,在讀書會的成員回饋中都表示是比較易讀好懂的小品,或許跟前幾本談論種族議題相比,性別議題比較是普世的,裴利老師在這本書談論了男孩和女孩在扮演角、積木角和故事說演中的行為,相比之下男孩容易將媒體娛樂的內容帶進教室,她一開始很不喜歡也感到困擾,但最後卻發現這些「假裝」反應了男孩們的需求,想要成為有超能力的英雄是其中的一種可能原因,這樣的遊戲對於男孩長成大男孩有其社會化過程的必要。而很多教師對女孩普遍較為安靜、配合的刻板印象,在認真觀察紀錄後發現並非如此,女孩一樣很吵、髒亂和跑來跑去,那為何這些想像比男孩子的英雄超人想像更讓老師接受?是不是背後有些需要覺察的偏見?
這讓我反思我在生養小孩過程中,面對第一胎在還未出生、已知是男孩時就暗自決定不買藍色的衣服,不希望帶有刻板印象的觀點來養育小孩,但其實小孩到了兩三歲開始熱愛車車後我就發現,我能做的其實其實很有限,我只能順著他的喜好提供他想要的玩具、讀物和生活對談主題。到了第二胎是女孩,堅決不主動買娃娃類的玩具給她,但她很快就對小東西、小動物較感興趣,在兩小都處於學齡前時跟哥哥一起玩扮家家酒。意識到身為家長必須在尊重小孩個別興趣喜好的前提下,盡可能的不帶社會文化上的性別刻板印象來養育小孩是件多麼有挑戰的事。
而看到裴利老師這麼仔細而深刻的觀察和紀錄,在對幼兒最重要的遊戲、幻想和故事中,如何跳脫大人的偏好及偏見,照見孩子的本性和創造力的來源,有恆心毅力的慢慢刻畫和整理,帶出極具洞察力的觀點,讓我拍案叫絕之餘不禁感嘆在這資訊快速流通的世代,能這樣有耐心的觀察引導探索實驗分享的師長是多麼難能可貴,真的真的好喜歡裴利老師,真的真的好幸運可以跟一群願意關注這些細節的老師們一起閱讀和討論。








